第五章 平夷城-《女侠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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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平夷城的墙头上,依旧有大队兵马来回上巡视;城内较之往日,要热闹上许多,来自南北两朝或西海各部的商贾,因为荒原太乱不敢走,都逗留在了城内,等待着这场风波的结束。
平夷城是左贤王麾下军事重镇,主要用来提防勾陈部叛乱、梁王北上,同时也能驰援中线的崖州天门峡关口,而左贤王府面向南方的情报部门,也设立在这里,不过明面上的身份,为白枭营的缉盗司,从外部看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衙门。
夜深人静,衙门侧面的一间班房里,两个负责在外搜集情报的探子,正汇报着情况:
“燎原上来的江湖贼子很多,不过都较为安分,没有大量往王城移动的迹象……”
“田无量那边情况如何?”
“风平浪静,看样子只是想要那一株雪湖花,拿了应该就会离开……”
“哼!敢杀我白枭营的人,若非当前事态严峻抽不开身,老夫非得带人灭了那老匹夫……”
……
贾胜子在书桌前端坐,持笔记录着各种消息。
而衙门前院的几间房中,则是随时待命的白枭营精锐,彼此也在聊着外面的情况。
许天应作为陆截云的嫡传,虽然继承‘跑魁’有点才不配位,但武学造诣放在白枭营中确实是拔尖的,为此住处也豪华一些,专门给安排了一间独院居住,平时也不用出去跑腿,只有必要时才会出面办事儿。
因为贾胜子等人尚处归国审查阶段,不能回西海都护府,说起来也没啥差事要办,许天应无事可做之下,已经开始养生了,坐在书房的茶海前,慢条斯理泡着功夫茶。
曹阿宁也在书房中,神色较之往日,明显多了几分愁色。
曹阿宁记事起就在皇城大内,被曹公公收为义子,虽然曹公公性格一丝不苟,几乎没有私人感情,并不算慈父,但武艺倾囊相授的恩情放在这里。
曹阿宁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贪慕权势的小人,谁强跟谁混,根本没有确切立场,去年劫黑衙地牢,甚至还利用过义父,去试探女帝的深浅。
但那时候,是知道义父还有用,即便一心求死,女帝也不会下杀手。
而如今则不然,女帝有了夜大阎王,义父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现在放义父出来,就是让义父有始有终、死得其所,以大内总管的身份,在临终前为东方氏办完最后一件事。
曹阿宁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太监,义父在时,他人生尚有来路。
而义父一死,他就彻底成了江湖浪人,活着无人知晓、死了没人在意,就如同一条流浪乡野的野狗,这世道再波澜壮阔,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曹阿宁不一定把曹公公当父亲,但曹公公确实是这世上唯一和他有感情牵绊的人。
曹公公带着几个人,跑去西海都护府抢雪湖花,注定是有去无回了。
曹阿宁没法劝阻,也没能力扭转局势,此时在茶厅里来回踱步,时而望向北方轻叹一声,已经良久没有言语。
许天应受师父牵连,从大魏的江湖天骄,变成了孤身涉险潜伏敌国的暗桩,内心深处其实也憋屈,见曹阿宁长吁短叹,开口劝道:
“曹千岁镇守皇城一甲子,终其一生没出过半点纰漏,老来能在这西北敌疆,轰轰烈烈打完最后一场,说起来也算善始善终。这种枭雄人物,若是真默默老死在了床上,才是真遗憾……”
曹阿宁在窗口回过身来,皱眉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要是真能起点作用,用一死换来甲子功业,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曹公在地牢关了十年,本身也只善守不善攻,跑去找左贤王麻烦,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许天应见识过左贤王的霸道,若非薛白锦偷袭,一挑三不一定会输。曹千岁体魄再坚韧,遇上了也只能被动挨打,区别只是比寻常武魁撑得久,根本没制胜点。
许天应稍作斟酌:“曹千岁应该不会硬莽,只要设法潜入西海都护府,偷到了雪湖花,让属下拼死突围,曹千岁舍命拦住左贤王,应该还是有机会。”
“左贤王又不是一个人,手下还有一众高手,曹公托住了左贤王一人又能如何?”
曹阿宁双手负后,有些恼火道:
“这夜大阎王也是,以前最不想见他的时候,只要一转头,他准站背后把人吓个半死。现在可好,消息都送过去半个月了,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来,结果脖子拧断都不见人。”
许天应本想接话,结果余光看向窗外,身体忽然坐直了几分,表情也稍显古怪:
“那你就反着来,试试不想见?”
“我怎么反着来?我总不能背地里说夜大阎王磨磨蹭蹭和娘们一样,一转头他就……嘶——!”
曹阿宁说话之间,本能回头看了看,想试试自己的大召唤术灵不灵。
结果可好,回头就发现背后的窗外,站着个身着黑袍的冷峻男子,头戴斗笠双手负后,那双如同十殿阎罗般的眸子正看着他。
?!
曹阿宁和撞鬼了似的脸色一白,腿都软了下,反应过来后,又看向许天应:
“你狗日的……”
夜惊堂刚从燎原过来,因为身在白枭营的分部,不能太过张扬,当下还是微微抬手示意稍安勿躁,而后进入茶厅内:
“刚从江州千里加急过来,确实有点慢,让伱们久等了。”
曹阿宁刚还在背后说阎王爷坏话,阎王直接上门了,心里别提多尴尬,连忙拱手道:
“不慢不慢,很快了,刚才卑职也就是开个玩笑,还请夜国公勿怪……”
夜惊堂怎么可能把这种玩笑放在心底,来到茶案旁坐下,开门见山道:
“你们可打探到曹公目前在什么地方?”
曹阿宁虽然没法回西海都护府,但最近肯定在密切关注,当下连忙把茶壶拿起来,给夜惊堂倒茶:
“曹公位置尚不清楚,但据我私下打探,明天中午应该会有一批阴干的雪湖花,自天琅湖送往湖东道,左贤王府让我等密切注意平夷城周边江湖人的动向,以免路上出现闪失。
“曹公战力不及夜国公,带的属下也不多,不可能强冲刑狱,我估摸很可能会在路上动手……”
夜惊堂示意曹阿宁也坐下:
“这批雪湖花有多少?随行有哪些人?”
曹阿宁在茶案对面就坐,仔细想了想:
“据我所知,雪湖花封装的盒子,最初是由大梁朝打造,材质是崖山玉,一盒装半斤,用以赏赐诸侯国;后来历代西北王庭,也用此物装雪湖花,作为国礼送给南北两朝。
“雪湖花是药材,还要存放几十年,不敢出半点闪失,这种封装之法,用了数朝都没出岔子,北梁肯定也不敢乱改规格。为此要送的话,应该就是一两盒,届时应该会是两到三只队伍分开走,用以混淆视听……”
雪湖花入药,用两三钱都算大方子,半斤阴干的雪湖花,足以练一颗天琅珠出来了,数量绝对不少。
夜惊堂略微斟酌,又询问道:
“可知确切路线、护送之人身份?”
曹阿宁摇了摇头:“路线恐怕得等出发的时候才会确定,目前没人知道。至于护送之人,北梁毒圣师道玉肯定在其中,还有白枭营的几大统领和最近招募的江湖高手,以及精锐骑兵……”
夜惊堂略显疑惑:“左贤王最近还招揽了江湖高手?”
曹阿宁点头:“来天琅湖的江湖人,胃口最大也就求两副药的雪湖花,左贤王给得起,最近招揽了不少江湖猛人,其中最厉害的应该是谢剑兰。”
“谢剑兰?”
夜惊堂蹙眉回想了下,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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