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风过无声,马蹄将至-《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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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白煜如今与杨慎杏还有寇江淮,三人算是一座山头上的人物了。
就像副经略使宋洞明与绰号“北凉武财神”的王林泉关系紧密,一般无二。
又像陈锡亮与杨光斗和流州军伍关系莫逆,徐北枳却与陵州韩崂山幽州皇甫枰颇为友善,是一样的道理。
过程不同,结果相同。
君子朋而不党,士子抱团成林,那无非是读书人更讲究一些的文雅说法罢了。
张巨鹿为官如何?几无瑕疵,几近圣人,可身边不一样有坦坦翁桓温,身后则有赵右龄、王雄贵、殷茂春、元虢、韩林在内这拨出自永徽之春的当朝重臣?
三十年山上潜心修道,归根结底,无非是只修一个心字,白煜下山为官后,远比许多混迹官场攀爬数十载的老油子,看得更加透彻。
那套小架武当拳法,即便是外行人来耍,依旧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白煜感慨道:“如果能够换上道门的吐纳之术,无论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入门口诀《抱朴归真歌》,还是武当山的玉柱峰心法,都能够让人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不说如何延年益寿,总能祛病健体。”
徐凤年点头道:“如果以后你我还有机会,你这个凉州刺史就率先在辖境内推广下去,武当山那边,我会帮你打声招呼。”
白煜突然感到一阵无缘无故生起的清风从侧面拂来,未见其面先闻其声,嗓音清冷,如一场隆冬大雪,“武当山的玉柱心法不好说,龙虎山的《抱朴歌》也拿得出手?徽山末流客卿都不屑一顾。”
白煜使劲望去,看到一张略显模糊的脸庞,但是那抹刺眼的鲜艳紫色,确认无误。
白煜顿时苦笑,噤若寒蝉。
白莲先生很少害怕谁,比如徐凤年他就全然不惧,因为这位年轻藩王看似骄横无比,其实面对愿意讲道理的人,最讲道理。
但是白煜也清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确会有那么一小撮人,完完全全,不喜欢讲道理。
恰好,白煜身边这位女子,恰巧就属于这一小撮人里头,最不讲理的那个。
每次书信往来,在道家第一洞天福地地肺山结茅隐居的龙虎山当代掌教赵凝神,必定会在信上诉苦,徽山那位姓轩辕的年轻女子是何等骄纵跋扈,何其无理无礼。能够让赵凝神这么一个好说话的道士如此点评,徽山紫衣也算是天字号不讲理的人物了。徽山大雪坪声势大涨之后,一不准龙虎山香客在初一十五两天上山烧香,二不准一切龙虎山姓赵的道士靠近徽山方圆十里,三不准任何天师府黄紫道士进入她的视野!除了这三不准,她还让人大摇大摆从龙虎山移植走十数株最少也有三百年树龄的古树,其中桂树有四,古柏有三,事后不忘让人丢下一袋子碎银,撑死了不到十两银子!若是她心情不顺或是百无聊赖之时,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就往龙虎山丢掷一些大物件,虽说未曾伤人,可是隔三岔五就会有庞然大物从头顶掠过,然后砸出一个大坑,修道之人,在山上求个清净,谁吃得消?
可是,白煜更心知肚明,赵凝神这位至交好友的诉苦,真正最苦处,却是龙虎山年轻掌教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拖泥带水。
相思早已起,却无落脚处。
修道之人,手有慧剑,情丝易斩。可惜有人不愿斩。
龙虎山天师府距离徽山大雪坪,太近。
唯有地肺山,不远不近,可望不可即,正好。
福运深厚且公认自幼古风的赵凝神,为何偏偏对新凉王处处针尖麦芒,难道仅仅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仅仅是当年人屠徐骁率军马踏龙虎?当然不是。
此时白煜一想到地肺山那名年轻掌教的悲苦无依,难免有些戚戚然,犹豫片刻,望向这名女子,终于忍不住直白说道:“轩辕盟主,你可知赵凝神……”
轩辕青锋神情漠然,打断白莲先生的话语,冷笑道:“你是想说他喜欢我?我很早就知道,劳烦白莲先生捎句话给这个躲在地肺山的家伙,让他有本事当面来跟我说,然后我会让他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跟那位龙虎山掌教过节很大的年轻藩王,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老神在在,估计要是面前摆了张书案的话,他就要当场拍案叫绝了。
白煜扶额无言。
今天这一茬,白莲先生是打死都不敢在信上对赵凝神坦言了。
轩辕青锋皱眉问道:“你一个小刺史大大咧咧与一位藩王并肩而立,当真合适?”
兴许是一物降一物。
白煜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唉声叹气,约莫是感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子猛如虎吧。
徐凤年转过身,望向那位正坐在屋脊边缘双腿一翘一翘的少女,朝她挤眉弄眼打哑语。
呵呵姑娘只是呵呵一笑,比起徐凤年之前对赵凝神的幸灾乐祸,显然更加幸灾乐祸。
徐凤年知道那个心眼不大的小泥人,有三座说不高不高说不矮也不矮的门槛,她这辈子都甭想越过,一座与公主为难公主有关,只在先前徐凤年在武当山辛辛苦苦帮她赚了那么多铜钱,已经稍稍放下。一座是与某个“扶墙而出”的典故有关,泄露天机的王祭酒已经吃过苦头,年轻藩王那段时日只要手头无事,就拉着管不着嘴的老家伙下棋,杀得对方丢盔弃甲,杀得老先生差点看到棋墩棋盒就要吐血。第三座门槛则与搬书和送书有关,这些年小泥人一直觉得世上最难熬的事情,就是如同搬山一般的搬书!但是某人竟然给徽山大雪坪送去了一大箱一大箱的秘笈?!
方才轩辕青锋以长虹贯日之姿闯入拒北城藩邸,其实徐凤年已经认命,想必姜泥早已被惊动,当下没有见到飞剑杀人已算不幸中的万幸,徐凤年试图收买贾嘉佳,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轩辕青锋对此视而不见,始终傲立于石阶顶部,她当然知道这座藩邸之内,有个名叫姜泥的西楚女子。
她轻声问道:“你说姓温的如今如何了?”
徐凤年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偶尔会想,不敢多想。”
她又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三人一起聚聚?当年我亲手揍他揍得不够狠,挺遗憾的。”
徐凤年咧嘴笑道:“行,不过事先说好,到时候我肯定拦着你。”
她微微眯起眼眸,轻轻扬起下巴,柔声笑道:“打输打赢且不管,都要姓温的小气鬼请我们喝酒,狠狠宰他一顿。”
徐凤年点头道:“这件事,我绝不拦着!”
轩辕青锋环顾四周,“我随便找个地儿住下,什么时候想回中原了,也不用送行,估计到时候你也顾不上。等我回去,先帮你找姓温的,江湖再大,但毕竟都是我的嘛。”
徐凤年轻声道:“谢了。”
轩辕青锋一笑置之,消逝不见。来去无踪,如鸿雁踏雪泥。
她的身形出现在拒北城北墙之下,缓缓而行。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对另一名女子说过,此言最可恨。
可她不曾说,此言亦是最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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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默然站在原地,回神之后,现广场上那些人都望向自己,神情各异,就连剑道宗师柴青山都在跟武当真人俞兴瑞窃窃私语,眼神尤为隐晦玩味。
徐凤年对此自然无可奈何,更不想多做解释,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徐凤年来到二堂前院,看到副节度使杨慎杏站在一名白眉白白衣的独臂老人身旁,颇为苦恼。
徐凤年瞥了眼那位比挂像上道教神仙还要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也很苦恼,“隋斜谷,上次在清凉山,已经让你一口气吃掉‘万壑雷’在内三柄名剑,这座拒北城就算掀个底朝天,也肯定没有合你老人家胃口的好剑,当我求你,别整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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